Dreams and Secrets

It is a novel written in Chinese by my friend and me, a science fiction about psychology and ma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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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裴恳——神经心理学家;
杨觅文——数学家,简裴恳高中同学好友;
何霜舞——简裴恳和杨觅文高中同学;
Ling——简裴恳女朋友;
李一沉——高中时为班长。

一.2016, Europe

杨觅文现在的处境很不好。简单地说,他开着刚抢来的车在巴黎初夏的美丽林荫道上飚驰,而后面有人追赶他。重点在于,那些人手上……有枪。
在车的刺耳刹车声和风的呼哨声之中,杨觅文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他在惊险的避开几辆车子后,扶正了那副残旧的高度近视镜。嘟嚷道,“一个数学家应该成为公路赛车手吗?!”事实上,他手中正掌握着布加迪威龙,世界上最快的量产跑车,他刚刚发动引擎后被它的强大加速度压倒了椅子后背……
就在十几分钟前,一身休闲装,头发乱糟糟,感慨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的他正踩着那辆旧单车到公寓楼下时,他突然发现一丝不对劲——他家的窗帘关上了,而他平时的习惯是开着的;他的楼下似乎有些陌生人在放哨——他转头就跑,放哨的人也发现他了,刚好杨觅文见到他的那个美女邻居在停车。杨觅文还记得,她第一次开着这台拉风的跑车约他和其余邻居去野餐时,别的人都露出羡慕的表情,只有他这个对车子一窍不通的呆子才问:“这是什么牌子啊?宝马吗?”……现在的他见到了救命稻草了,连忙冲过去,夺过她的钥匙,“借我一用!”在金发美女的惊愕中,她的跑车和追赶杨觅文的人的车溅起的泥水把她的裤子弄脏了……
“该死,居然又走神了!”杨觅文猛然冷静下来,他想用手捉捉他的头发,可是尽然在开车中,他也只得作罢。“他们是什么人?如果是小偷的话用不着追上来;一般来说,我也没有看清他们的脸,所以用不着灭口;这个架势,我又没有惹过黑帮……”
“恐怕是为了那个理论而来的吧?那么说……他们也盯上了简裴恳?”杨觅文得出了这个结论。
“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是怎样知道我有这个理论的?”
他听到了枪声,从后视镜中,他见到了那些人在对着他车的轮胎开枪。“不会吧!玩这个?!”头皮发麻的杨觅文只得操纵车子玩起了飘移……

杨觅文是在法国的UPMC中就读的数学经济博士生。正在放假,“冷静的疯狗”——他大学同学起的绰号——正想在家中休息一下,无奈麻烦总会自己找上来,比如现在……至于简裴恳,则是在德国Uni-Muenchen中就读心理学与神经学的高材生。

与此同时,德国慕尼黑的一间公寓里,门被推开了,透露进来的阳光暴露出地板上一些角落的灰尘。为首带着自信笑容的男性便是简裴恳,他旁边粘着的可爱女生就是他的女朋友Ling,后边跟着的带着一头飘逸长发的女生是他们的共同高中好友何霜舞。
见到地面和书桌上乱糟糟的书和杂物,何霜舞不由得皱起眉头,略带夸张地说,“看看你的房间,这么混乱!我倒是不介意赏面光临你的狗窝,但请不要每次都让Ling帮你收拾啊!”说完,她捂住嘴笑了起来。简裴恳摆出一个欠揍的表情,“切!我女朋友从中国过来帮忙收拾东西,你这个电灯泡管得着吗?”听完,何霜舞翻了翻白眼,“要不是Ling拉我来,我还不想来呢!我们还是帮忙吧,你想Ling累死啊?!”原来,正在他们闲聊时,Ling已经乖巧地收拾起沙发上那几堆有关心理学,生物学,神经学的书了。“唉,Ling,对比你起来,我找到老公的概率真的少了许多啊!”看着贤惠的Ling,何霜舞故作叹气地说。Ling边收拾边抬头看了看何霜舞,“其实再刺手的玫瑰也有骑士愿意披荆斩棘的……“她笑着调侃道。何霜舞对她的调侃露出了不认同的表情,笑了笑,用手挽了挽头发,微微说,“怎么可能?来来,我帮你搬这堆书……”
过了一会儿,Ling急忙的丛书房里小跑出来,温柔地说,“简裴恳,你的台式电脑自动重启了!”简裴恳倒毫不在乎地说,“没关系,那台电脑是有些病毒……过几个月我就重装一次系统……只要旁边那台ThinkPad没事就行……”“为什么啊?”正在清洁的何霜舞抬起头来问。“因为我的研究资料都在那里。那些心理学啊,神经学啊的研究成果。”简裴恳想了想,回答说。两个女的也就不太有兴趣地继续忙碌了。
“其实,还有一个能改变本世纪历史进程的理论……“简裴恳望了望他的书房方向,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终究忍住了没有讲这件事出来。

二.2010, China

这是中国北方初冬的一个早晨。沙尘暴的肆虐过后,时不时的雪让天地蒙上一张白棉被。树木的凋零美丽而又让人心碎,轻盈的雪花有着说不出的动感与飘逸……
“哇噻,你还是骑着这台破旧单车啊?”简裴恳的声音惊动了树枝上的一只麻雀,它扑腾扑腾地飞走了,孤单的身影与地面上的人流形成了对比。来到的是杨觅文,他骑着的那台自行车吱吱作响。杨觅文脸红了,他买的便宜自行车的第一天就坏了,若不是跳车快,他就摔个大跟头了,为了修好那个卡住的刹车系统,他托着单车走了一公里路;后来这台单车问题不断,链子,轴承,把手……在感叹自己“好运气”的同时,他甚至已经学会修车了……“你管我!反正我随时有跳车的准备!”杨觅文不甘示弱地回答,惹得了经过的何霜舞和Ling的笑声。停好车后,杨觅文拉住了简裴恳,说,“喂,我有一个想法,下课讨论讨论!”简裴恳笑而不语,露出了猥琐的笑容,杨觅文则回应了一个鬼脸……
在少年们的谈笑中,又是学校忙碌的一天的开始了。

做完早操回教室的路上,正是悠闲的时候,杨觅文费了很大劲才挤到简裴恳身旁,开始了他们每天都有的天马行空式的吹牛。“我先问你,你信不信Matrix?我这个周末重新看过了这个电影。”“黑客帝国那个?不信!”简裴恳看了看他,眼里有蔑视的意味。“为什么?其实大脑就是亿万个神经元连接起来,再加上生物电流连接起来。那么,我们能够制造足够多的CPU和内存,再连接起来,再加以适当的数据流,不就有了人工智慧吗?”杨觅文想了想,回答说。但是简裴恳只是翻了翻白眼,“你真是一个纯唯物论者,你一定很相信自己的电脑的……”杨觅文耸耸肩,“其实我不相信电脑……说说你的理由。”“你好像认为只要复杂度够就可以产生思维?互联网还不够复杂吗?仅仅中国就有一亿个网民……现在可还没有‘互联网智慧’出现呢!人的思维啊,抽象啊,创造啊等能力可不是那些电脑能模拟出来的!和0,1有本质上的区别!或许我们能在梦中探寻思维活动的本质……”杨觅文知道他又要炫耀自己会解梦的技能了,恰好他们走出了充满“人情味”的楼梯,杨觅文没好气地说“知道你厉害了,快进教室吧!”
一阵风飘过,是何霜舞,奇怪的是,在拥挤的人群中她也能走得这么轻盈。杨觅文连忙拉住了她,她转过头,问:“什么?又想借英语作业抄吗?”杨觅文坐在何霜舞的附近,常常拿着英语作业去问何霜舞。而何霜舞也不介意,总是很耐心地教他,只不过总是很无奈地敲敲杨觅文那没有记忆力的头。这时,杨觅文抓抓头发,露出了傻傻的笑容,“不是这个……这个星期天有空吗?我们有个聚会……“何霜舞眨眨眼,挽了挽头发,想了一会儿笑着说,“对不起啊,我答应了别人周末去短途旅行了。”杨觅文也眨眨眼,“嗯,呃,是这样的活动吗?”“是啊,真对不起了。”何霜舞转身走去了她的座位,“可是……”杨觅文连忙地说。“嗯?”“啊,没什么,祝你们愉快。”“谢谢,也祝你们的聚会开心。”
杨觅文转过脸,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笑容已经僵硬了。

到了这个周末,简裴恳和杨觅文他们去了KTV,大家都为简裴恳送上生日的祝福,玩蛋糕,玩游戏……也有几个人在唱歌。只有杨觅文躲在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他的神色很平静,看着每一个人,似乎整个包厢里就是一部电影,而他是置身事外的冷眼观察的观众……简裴恳吃蛋糕的时候发现了他,就一块蛋糕扔过去,杨觅文似乎被惊醒似的,很险地避过了,只有衣服沾上了一点痕迹。“身手还不错嘛!”“幸亏我不介意衣服!”杨觅文没好气的说。“我知道!怎么?这么无聊一个人啊,去唱歌啦,我和你一起唱啦!”“呃,我不太习惯这种地方。”杨觅文笑着说,其实他也蛮不好意思的,好友的聚会他的确应该表现得开心一点,“因为我几乎什么歌都不太会唱,能完整唱出整首歌的恐怕只有一首吧。”简裴恳听到,就极力地鼓动他,“哇靠,那你还想干什么?干脆点,来,先唱那首,之后的歌我带你去唱!”杨觅文无奈地被做什么事都这么有激情的简裴恳拉了起来,简裴恳说,“哎呀呀,不要做什么事都是懒懒散散的啦!”杨觅文沉默了。“做了事情没有回报,那么自己的付出又有什么意义呢?”过了好久,杨觅文才这样回答。“算啦算啦,你要唱什么歌?”“梁静茹的《情歌》。”杨觅文毫不犹豫地说。“为什么你只会这一首?”简裴恳好奇地问。
“因为这一首挺好啊。”杨觅文想了想,回答道。

三.2016, Europe

11 Avenue George V 75008 Paris,中国驻法大使馆(Ambassade de Chine)地址。杨觅文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这里。也难怪,每一个在国外的游子都会寻找有归宿感的大使馆。况且常日在校园里的杨觅文也不太知道周围的警察局分布。可是,似乎追逐他的人早就有了这种防备。在大使馆周围竟然冒出了几台车子与后面的车子前后夹击。“哇靠!”车窗受了几颗子弹的冲击,已经布满了裂痕。杨觅文无奈之下只能集转到另外一个方向。他渐渐皱起了眉头。幸亏现在不是高峰时段,但是来往的车子也让他够怆。
“要使用那个吗?大概会被当成恐怖分子吧!”杨觅文升起了一个念头,又否定了它。“那个”是指藏在他钥匙扣中的微型炸弹——“大概能炸掉一间小房子吧。”他纳米实验室的朋友给他这个东西的时候轻描淡写,他却是心惊肉跳。“你不用担心,容器对外部的抗压性很好。”那个朋友见到他的神色,解释道;“但打开了盖子就相当爽了……”杨觅文当时嘀咕道。对着这个小型炸弹,杨觅文也只能感叹“现代炼金术”的奇妙。但是显然,他是不能现在在市区中扔这个玩意儿出去的……
正想着,他的车很接近塞纳河了。巴黎的美,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在城区缓缓流过的塞纳河,四周风景如画,名胜古迹密布。可惜,现在的杨觅文实在没有心情去欣赏它们的历史与文化。忽然间,“噗!”车子明显打滑了起来。“不会吧!这是飞驰的车啊!”杨觅文极力控制车子,无奈车子成为了脱缰的野马。“啊呀呀!老子不发火,当我是病猫阿!”杨觅文做出了一个热血青年的举动:方向盘一旋,刹车,整台跑车滑到了桥边的护栏,撞出去,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跑车滑过了一条美丽的弧线,冲向了塞纳河……“我一定是疯了!”在落河的一瞬间,杨觅文打开车门跳了出来,脑海里不由得闪过这个念头。随着跑车的沉没,水花被溅了起来,河面翻腾着波浪和泡沫,掩盖了河面下的踪影……
追赶的人互相交流了诧异的眼神,其中有人打了手机。看到周围围观的越来越多的人,加上不远处传来的警笛声,他们迅速地分散离开了现场。

与杨觅文的惊心动魄相比,简裴恳他们这里就是悠闲自得了。准确来说,他们正在……喝茶。收拾好简裴恳的狗窝后,他们来到了附近的西餐厅。
“你们这几年过得很好啊!”何霜舞笑眯眯地对着简裴恳说。简裴恳正忙着和Ling一起增长感情,听到这句话,他笑了起来,“哎呀不敢当不敢当,不就是我和导师一起发表了几篇论文在杂志上罢了,比如说,意象对话法的创新,神经心理学的新发现,哈哈哈……”脸中尽是得意的神色。何霜舞笑得更欢了,她想起了高一的时候,简裴恳便显露峥嵘,获奖无数,与心理学的知识深度广度比其他同学超前许多,敢于与老师争论,还经常顶着一个苦瓜脸,说什么“TMD书本的太落后了,我学的前沿知识在高考里反而是错的……“偏偏他整天拿着PSP,自习课就拿出来……
人不轻狂枉少年,这句话在简裴恳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何霜舞回忆过来,刚好听到Ling问简裴恳:”对了,我不是听你说,杨觅文有什么挣钱的好办法吗?”“哦,那个啊,是我们出国前就有的啦。只不过刚开始的时候精度太差了,后来停滞了研究,最近他又捣鼓过,才真正完善了。他是搞出了一个股票的模型。”“什么,不是说这不可能的吗?”“长期的是不可能,你们没听说过混沌理论和蝴蝶效应吗……另外,那个模型对大市走向较准确,对个股也是偶有偏差的。”简裴恳解释道。
他还记得,杨觅文激动地说“实时从股票市场获取数据,然后就能达到越来越高的精度使函数拟合……”还有一大段他不懂的名词,简裴恳只记得,除了做出什么成果,淡漠的杨觅文很少有这么激动的神色。“我能给女朋友用吗?”简裴恳当时没有忘记Ling,连忙问杨觅文,“不行!”杨觅文在视频里的脸色立刻变了,“大陆的与西方纯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不同,那曲线太奇妙了,我用波浪理论和道琼理论模拟不出来……”
简裴恳说了他当时的脸色出来,引得何霜舞和Ling哈哈大笑。“于是我和他有空就炒炒短期,有赢有输,但总的来说赚了不少,生活费就有着落咯。其实我们赚了老外不少钱呢!”“你少臭美,现在是我们在别人的地盘上呢!”
“说真的,你为什么过来了?参加那个聚会?”简裴恳问起了何霜舞。“对啊。我们可敬的高中班长发起的同学聚会嘛。不是说过几天在法国举行吗?那就顺路看看你咯。”何霜舞又用头理了理她的头发,眼里有着异样的神采。

四.2010, China

“在大冬天的吃牛杂真的是太爽了!”杨觅文拿着两串他最喜欢吃的豆腐和鱼蛋,吃着的嘴里含糊地说道。“当然了,不过还是不够剧烈运动爽。”简裴恳回应。杨觅文正想说什么,见到了简裴恳那淫荡的笑容后就知道他又想歪了,只好摆出了一副鄙视的表情。
这是放学后的时间,这天没有下雪,一放学,杨觅文就拉着简裴恳过来了。周围有许多同学,他们都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小小的牛杂店里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与室外冰冷的天气形成了强烈对比。老板满意地看着他们,嘴都笑得合不上了:本来他是推着小车子在门口卖的,后来听到了简裴恳的牢骚“靠,都没有位置坐”,于是突发奇想,包起了店铺,卖小吃,更重要的是卖牛杂,没想到生意更加好了。
“说起来啊,简裴恳,关于那个猜想,我有一点另外的想法。”杨觅文吃饱喝足了,打着呃说。“是什么?那个关于Matrix的猜想吗?”正在和班长聊天的何霜舞听到杨觅文这样说,立刻来精神了。“靠,上次你偷听了?”简裴恳问她。“额?啊,我是大概知道一点。”何霜舞这样回答。旁边的班长李一沉接过话,“什么?我也有些感兴趣呢,说来听听杨觅文的新猜想。”他微笑着,虽然在小吃店里,仍然不能掩去他的优雅气质。
李一沉是出身在富豪世家的人,自少与上流社会接触的他有着比普通同学不同的成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习成绩优异,经常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与同学老师都相处和睦。尽管家里有很多钱,但他从来不会主动地炫耀。在同学聚会在饭店时他递出一张美国花旗银行的Visa结帐,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你“啊,都是朋友嘛,不用客气”……总之,他和杨觅文,简裴恳他们相处得还好,尽管他们都对他不太感冒。“这个人不适合我的性格。”简裴恳曾经这样说,杨觅文深以为然。
“啊?班长也有兴趣啊?对哦,你也是打算去读心理学的……”简裴恳有点吃惊地说,不过倒无嫉妒之意:他的心理学造诣至少是打遍学校无敌手的。“快点说啦!”“哦,我在想……”杨觅文拿着竹签在手里转了起来:这通常表示他开始了思考。“我现有的思考结果是,现有的计算机是不可能模拟出人的思维的。”
……一阵沉默。
何霜舞哭笑不得地拍案而起,一点淑女的形象都没有——大家都习惯她这样了——“你这不是废话吗!”简裴恳露出了鄙视之意;李一沉却仍然保持着微笑,“你的意思是现有的计算机根本上走错了路吗?”“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杨觅文窘迫地点点头。“呃,我的意思是,我们的计算机缺乏的可能不是计算速度和大容量储存器——这是人类思维的缺点,却也是人类思维不同于计算机程序的卓越之处。我用Mathematica——呃,一个数学软件——验证过,我们的计算机模型在人脑神经元这如此庞大的拓扑学结构中根本毫无用武之地,效率低得令人可怕……”一阵话让其余三人云中雾里的…….他们面面相觑,简裴恳看了看转竹签越来越快的杨觅文,悄悄地对其余人说,“我们走吧,我真怕他的竹签飞起来伤人啊。”“这样不好吧?”李一沉说。简裴恳拉着他起来了,“班长不用管他啦,他回过神自然走啦!”于是他们悄悄地离座,只留下了狂热的不知不觉陷入思考中的杨觅文……
李一沉不顾简裴恳开玩笑般的阻拦,给大家结了帐,回头看了看杨觅文,和其他同学一样笑了。
一到室外,一阵冷风吹过,把少年们的谈笑声吹散。

“你正在干什么?”简裴恳好奇地问杨觅文。他们正在图书馆里,这是他们高中为数不多的优于其他高中的地方——有公用电脑的高中图书馆。杨觅文正在一台电脑里在捣鼓着什么。
“靠,我怎么看不懂你的界面?”“Ubuntu,不是Windows 7。唉,反正你不懂的……”杨觅文略略地解释道,“我正在用U盘载入Ubuntu系统,正在更新呢。另外,我正在试验建立波浪-道琼理论的数学模型,这些在GNU/Linux里容易编程……”“哇靠,还是英文呢,你装什么B啊?”简裴恳嘲笑道。
“不想装庞大的中文包……说起来,你的申请信寄了出去没有?”杨觅文转过头来,稍微认真地问他。“当然早就寄了!这是几个月前的事了?”简裴恳满脸黑线,“不知道慕尼黑大学接不接受我呢!”“嗯,要留学还是早些出去好……要知道法国的数学和德国的心理学是一流的……”
突然,杨觅文的声音带有了伤感之情,“出去了就见不到了,唉。”“什么?家人吗?这个世界上有视频聊天的嘛?要知道这方面的技术可是很发达的呢……”简裴恳又露出了招牌淫荡笑容。杨觅文不理她,望望图书馆的窗户,这天小小的雪絮在空中飘荡,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空灵的物体,配合那几颗剩下枯枝的树木,充满了苍凉孤寂之感。
“雪的飘落真的是又美丽又令人伤感呢。”

五.2016, Europe

“如果是她的话,大概不会像我这么狼狈吧?”在衣店里穿了新衣服打着喷嚏的杨觅文自言自语。他只看过她游一次泳。那次,她在游泳池,如鱼之得水,如鸟之翔天,似乎无视水的阻力,尽情地施展自己。
那是我不可能做到的啦。杨觅文面对她上岸后得意的表情,只是耸耸肩回应。
现在,作为旱鸭子的他正在狼狈地想,“TMD到底去哪里好呢?大使馆似乎被人盯梢了,又不能叫大使馆的人出来接我——这违反了外交的约定……”
“咦?杨觅文是你吗?”正在杨觅文冷静下来想对策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那是他的高中班长——李一沉。几年没见,他给杨觅文的印象仍然是这样——不炫,但仍然夺眼。他身上是一套西装——杨觅文看不到牌子,但肯定是用高价的布料造成的——他腕上的手表有Rolex的字样,身旁是一台劳斯莱斯。他的那一种优雅的气质仍是如此地让人感到亲切。
雪中送炭莫过于此。难得地,杨觅文对他露出了笑容。

“这么说你是被人盯上了?”李一沉开车时,带有警觉和好奇地问。“对啊。因为我有一个理论将要发表了。大概是同行之间的竞争吧。”杨觅文用手捉住自己的头发,想,“到底是谁知道我们有这个理论的呢?尽管现在的各种条件已经成熟了,我和简裴恳也发表了相关的基础论文,但只有我和简裴恳才真正知道核心思路的啊……”李一沉看看表,“那么我送你到我的别墅里吧,你以前知道吗?对了,我们几天后有个同学聚会,那么你先去吧。”“呃,不好意思啊,我甚至不知道你在法国有别墅……”杨觅文一脸的窘迫,这些事情他一向是不会留意的。
劳斯莱斯在红绿灯处停了下来。隔壁那辆车子的副驾座的人敲了敲李一沉的车窗,拿着一根烟示意。“借火吗?”李一沉控制了车窗的开启,递了火机过去,一边问杨觅文,“你吸烟吗?”“不吸烟,呵呵,你吸吗?”杨觅文随口回应,仍然在想着下一步的对策。“Thank you!”对方递回火机,说这句话时喷了一口烟进来李一沉的车子。“我最讨厌二手……”杨觅文正想对李一沉说,忽然看到借火机者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杨觅文回过神来,“不对!”脑袋已经开始有点晕了;李一沉也回过神来,脸色大变,正想关上车窗,也已经没有力气了……

无梦,醒来。
杨觅文一个激灵,翻身弹起,发现自己在一间书房的宽大沙发上,旁边有着他的眼镜和钥匙。
杨觅文检查了一下,这是一间整齐的书房。门被锁上了;有个小洗手间;书架上放着几本辞典;书桌旁是窗户,杨觅文望一下外面,是令人头晕目眩的悬崖。地上有着有优雅花纹的地毡,周围装饰高雅而不华丽。自然,在天花板上杨觅文见到了监视器。
这是一个有钱人的书房。杨觅文下了结论。
他走到书桌旁,把玩起桌上笔筒里的其中一只笔。
“来一个侧写吧。可惜我只向简裴恳学到一些皮毛啊。”杨觅文自言自语。侧写,多用于犯罪心理学的应用中。技术人员换位思考,把自己代入生活环境中,从而猜测罪犯的心理乃至行为。
阳光透过窗台射在书桌上,奇异的是,坐在椅子上的人却在阳光的阴影中。椅背对着墙,书架在书桌的不远处。……
这是一个谁也信不过,虚伪至极的,做事深远计划且不择手段的人。杨觅文闭了眼,感受了一下,觉得一阵毛骨悚然,睁开眼下了另外一个结论。
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是法语的,明显经过变声器的处理:“Mr.H,非常抱歉用这种方法请你来到这里。我想你已经推断到我们‘请’你的原因了吧?你放心,我们只是请你提供那个理论的细节。你看,其实我们也没有为难你……”“什么理论啊,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们把李一沉怎样了?”杨觅文反应过来,懒洋洋地打断对方的话语。他知道,对方肯定能听到自己的回应的。
“我们对Mr.L不感兴趣,把他的车停到了路边。我们也不怕他报警,没有任何线索又是外国人警方是不会受理的……我们监视了你和Mr.J的网络通讯,我们要的就是被你们称为Bragi-theory的理论!那个,能改变本世纪进程的理论!你放心,我们得到理论后不会为难你的。”
沉默。
“原来是这样啊。”杨觅文冷笑。手里的笔继续转着,心里想:“你们迟早想干掉我的吧!否则你们想发表论文还是利用这项理论,我总会知道幕后黑手的!都叫了简裴恳杀毒很多次了,这次终于惹祸了吧!”杨觅文摸摸他放回口袋的钥匙串,觉得安心了不少,“哼,你们失算了。”尽管杨觅文对对方的说辞嗤之以鼻,还是说:“你们知道主要是我而不是简裴恳的成果吧?”“我们没有去‘请’Mr.J。”“很好。我要先和他视频通话确认他的安全。”杨觅文立刻说。
“好,一会儿有人送手提电脑到书房里。只允许10分钟视频通话。请你相信,你是不能做其他花样的。只要你合作,大家都有好处。”那边的声音考虑了一下,倒也干脆地回答道。

六.2010, China

这是他们班上很多人高兴的日子。李一沉18岁生日了,他在家里开了个Birthday Party,向全班同学发了邀请。“请尽量来,我有重要事情宣布。”李一沉在一个课间这样说,伴随他那完美的笑容鞠躬。自然大半的同学去了。简裴恳问杨觅文去不去时,简裴恳说“Ling说想去一下,你呢?”杨觅文听到后,“有免费吃喝吗,那么我就去。”“……有。”简裴恳被杨觅文这个逻辑打败了。于是他们都浩浩荡荡地过去了。到场的时候,杨觅文和简裴恳都对豪华的排场震惊了:在别墅里,甚至有个地下小型舞厅,四周摆了自助餐形式的食物,有饮料,甚至还有红酒和酒杯。在悠扬的乐声中,同学们相谈甚欢,都送礼物给李一沉,那些礼物摆满了桌面。简裴恳在不少同学的眼里看到了羡慕之意。简裴恳与杨觅文对正在与何霜舞对话的李一沉打完招呼,送了礼物后,简裴恳正想和杨觅文说说话,却满脸黑线地看到他已经神奇地到了食物餐具前面……狼吞虎咽。
“喂喂,你这样会不会太没礼貌了啊。这是高雅场所,高雅!不要吃得这么快啊,要慢吞细咽!”简裴恳简直想掩面了。“唉,这是同学聚会,哪有这么多的规矩……你想高雅吗……其实我能比你还高雅呢!”杨觅文白了他一眼。Ling听到这句话,搭话到,“真的吗?我只在你身上看到低俗的一面哦!”杨觅文同样白了她一眼,“我这就表演给你看!呃,等一下……”“什么?”杨觅文的回答让他们再次崩溃:“让我先吃完这块鸡扒……”
吃完了,杨觅文用纸巾擦擦嘴,慢条斯理地走向一瓶红酒那里。简裴恳猛然发现杨觅文的气质变了:那是一阵自信的气势。杨觅文说,“你们看,我没有看酒瓶标签哦。”他倒了一些到酒杯里,摇摇头,捉过旁边的一个容器,“那是什么?烧杯吗?”经过的何霜舞停下来看着,问道。轮到杨觅文崩溃了:“这就做醒酒瓶……红酒发酵还未够的时候需要用醒酒瓶把里面的成分氧化。”他倒了酒瓶的酒到醒酒瓶,简裴恳看得眼都直了:两个容器间是较远的距离,酒在空气中形成了如丝线般的涓涓细流,这一瞬间,简裴恳见到的杨觅文是多么地沉稳与专心——通常是他研究的时候才有这种神态。杨觅文又做了几个动作,倒了一些到另外一个酒杯里,迎光看了一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潇洒地递给了何霜舞,“Please.”何霜舞诧异而带笑容地接过了酒杯,品尝了一下,赞叹道,“很好,的确有一股葡萄的香气……”这时,一阵掌声传了过来,他们望过去,掌声来自他们的班长李一沉。“我刚好看到了杨觅文的精彩表演喔,原来杨觅文是深藏不露的红酒高手啊!”简裴恳也回过神来:“我只知道他喜欢喝酒,没想到在红酒之处那么有研究啊!”杨觅文只是用手捉捉头发,笑着说“我只会一些皮毛……”杨觅文又变成了懒懒散散的样子了。简裴恳回过神来,拍拍杨觅文的肩膀,“不错,给我长面子了。”他这不要脸的话引得大家都心领神会地微笑了。
“好了,大家。”李一沉拍拍手,吸引厅中的目光,对大家说:“和我一起切蛋糕吧。”他转过身,叫了一个女同学过来帮助他,杨觅文见到旁边的何霜舞手动一动,又忍住了。切完蛋糕,整个舞厅突然暗了下来,只有一束灯光照到李一沉和他旁边的那个女同学所站之处。突然全场寂静了下来,只有一首深情的歌曲伴奏。大家都窃窃私语,知道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了。李一沉递上一块蛋糕给她旁边的女同学,深情地说:“今天是宣告我成年的生日,请问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和我一起见证我的再生之日吗?”过了一会儿,在大家的围观之下,那个漂亮女生红着脸接过了那块蛋糕。
完美的排场,有聚光灯,有蛋糕,有深情的话语,有恰到好处的英俊的白马王子,有羞涩的白雪公主。
然而,在全场掌声的时候,杨觅文却听不清接下来的话了——因为他见到了何霜舞跑了上楼。昏暗的场地中,杨觅文只看到了何霜舞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
杨觅文追了上去,听到了简裴恳大呼小叫恭喜的声音,看到了许多人也故作成熟地拿着酒杯或饮料杯上去祝贺……但他只是追着何霜舞从楼梯跑了上去,跑到天台上。
那是杨觅文深深记住的一幕。漫天红霞,夕影底照,在天台边缘,只有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距离,她望着地平线上的夕阳,她的白衣在风中飘扬,她的头发在风中散开。那是漠视一切又充满孤独感的背影。
杨觅文忽然明白了。他在晚会中吃东西得到的满足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霜舞,你……”杨觅文不知道说什么好。“啊,没什么。”杨觅文只见到她用手擦擦面,才回头面对着他。“我应该早知道……你要答应我,不能告诉别人哦!不然我不教你英语了!”何霜舞和杨觅文对视了几秒钟,不敢望向他那认真的眼睛了了,听到杨觅文还想说什么,何霜舞只是摇了摇头,“啊,好。只要你没事就行了。”杨觅文只得手足无措地回答。
他们回到了舞厅,灯光已经恢复正常,大家都在兴奋地讨论刚才那浪漫的手段。那个漂亮的女同学正在幸福地偎依在李一沉肩膀上。简裴恳和Ling见到了杨觅文和何霜舞,走了过来,简裴恳苦着脸说“LIng埋怨我没有给她试过烛光晚餐之类的浪漫活动……靠,李一沉可害死我了,我哪有这么大的排场营造浪漫氛围啊……”Ling在一旁捏了简裴恳一下,“我不管,你看人家班长多么厉害啊!”这时,李一沉他们走到了简裴恳和杨觅文面前,简裴恳夸张地对李一沉说,“班长,你可太牛B了,真不愧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啊!”杨觅文附和着简裴恳。何霜舞则是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对李一沉和那个女生举起酒杯,然后不管那是红酒,一饮而尽。李一沉和女生对他们微笑着点头致意,优雅地抿了一口手中的红酒回应,然后走开了。
杨觅文忽然觉得很荒谬。他想起了一部小说里的那句话:“目光流转,我看不清你的,你也看不清我的。”他能从酒的颜色和气味判断出是不是Bordeaux的,年份土壤雨水酒厂……但他身处人群之中,却总是感到一层隔膜。
那是一场隔膜,把他从真实世界抽离。因此他总觉得自己在看一部电影。然而,生活这个导演不会故意把主题揭示出来,杨觅文也就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看不懂这荒谬又是最真实的电影。
杨觅文也装了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
简裴恳曾经很诧异地问他,一不唱K二不打机三不吸烟纯洁得如同白痴的他为什么独爱喝酒。杨觅文当时没有回答。其实很简单,古今中外从啤酒茅台,到伏特加到法国庄园的红酒,无一没有一项功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两千年前的感叹,震古烁今。

七.2016, Europe

简裴恳他们吃完饭,逛完街,回到了他的住所。其实他们本没有打算这么早回来的,但中途一个来自杨觅文的短信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无论何时何地,立刻找一个能用Skype视频通话的地方。”杨觅文少有地用命令式的语气。
简裴恳到了家里,立刻唤醒了休眠状态的台式电脑,登录Skype后,一个陌生的帐号加好友,立刻发出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唉,你还好吗,简裴恳?”出现的是杨觅文转着笔,漫不经心的样子。简裴恳连忙问,“靠,有什么事这么急啊。”“没有,突然好想你嘛。上次我寄给你的书本看了没有?那可是心理学的经典哦。”杨觅文眨眨眼,弄得简裴恳一阵恶寒,简裴恳心想:“靠,你哪有寄心里书给我嘛,不就寄了一本《达芬奇密码》珍藏版吗!”简裴恳正想反驳也恶心他一下时,突然心里一动:
杨觅文转笔似乎转得太快了。
简裴恳眼神一凛,多年的默契使他明白杨觅文想干什么了。在高中时,杨觅文很喜欢转笔,后来他甚至能随意地用不同手指协调使笔翻花跳跃。有一天他看完一部小说,惊奇地找简裴恳:“我听说有手指语咧,不如我们发明一个转笔语!”在简裴恳的白眼中,杨觅文真的弄出了一套独特的语言,还逼着简裴恳去学。可惜最后简裴恳还是只懂看,不能流利地做出来。
“有话快说!”一旁的何霜舞倒是忍不住了,跳到镜头前面抢白,“喂,你现在在哪里啊?想干嘛?”
“啊,我被一个朋友请到了他的书房里。没关系,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杨觅文看到何霜舞,惊讶地扬扬眉,然后无所谓地耸耸肩回答,——简裴恳紧张地留意他的笔语:“notice notice tap tap”——
他继续说,“倒是你,你怎么到简裴恳这里了……哦,你们准备去参加班长的聚会吗?那么注意安全啊。”——“kidnap kidnap D.V.Code D.V.Code”——
简裴恳不动声色地拉开何霜舞,说:“那么你去吗?”杨觅文耸耸肩,回答,“看来我去不了了,帮我向班长问好,我在巴黎见到班长了,可是后来走散了啊,没办法,我一直这么倒霉……”——“Bank Bank Paris Paris theory theory”——
简裴恳努力地不让声音变调,还装出嘲笑的回答:“呵,你知道就好。”“对啊对啊。唉,Ling也在啊?那么你要好好保护两位美女哦。啊,小心遇到危险时还要美女帮你哦。好了,时间不够了,我要下线了。什么时候我们回国见吧。”——“3658657990 3658657990”——
“喂喂!”简裴恳着急地叫道。杨觅文中断了连接。

简裴恳愣了一下,拖着Ling的手,对带着诡异神色的何霜舞示意,“唉,我们现在出去帮你找一间酒店。我这间屋子可不欢迎电灯泡呐!”何霜舞正想说什么,被简裴恳用眼神制止了。
到了外面,简裴恳去了衣服店,买了一套新的衣服,当场就把旧的脱了下来换上新的。他在一间酒店里订了间三人房,在工作人员暧昧的眼神里,简裴恳严肃地和她们进了房间。Ling不安地跟着他,但一向温柔的她知道只有发生什么事时简裴恳才会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何霜舞则陷入了思考,很少有地变得温柔了,也是一言不发地跟着简裴恳。进了三人房,她倒也一点害羞的感觉也没有。简裴恳第一句话就很严肃:
“杨觅文现在恐怕有麻烦了。家里恐怕被窃听了。我现在要去巴黎的一间银行拿一份资料。”
“杨觅文有麻烦?什么银行?你有密码吗?什么资料?”何霜舞问出一连串正中核心的问题。
“我知道了密码。至于银行嘛,我想是这里面的那间银行——”简裴恳把他出门前带上的那本《达芬奇密码》显露出来,他作为高智商之人,他在路上想了一会儿,明白了杨觅文的暗示——“这是杨觅文寄给我的,那是一个包裹,还附有一串隐修会钥匙的纪念模型,现在我想,这恐怕不是纪念版书籍那么简单了……”“是故事里出现的阿克索街24号苏黎世存托银行!”Ling也看过这本书,她听到了简裴恳地话后立刻反应过来。
“那是什么资料?杨觅文被绑架了吗?”何霜舞穷追不舍地问。
叹了口气,简裴恳无奈地回答,“虽然我不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肯定是被绑架了……至于那份资料,是我们的研究成果,那足以改变一个世纪进程的理论。”
“我们称之为Bragi Theory。是揭示人抽象与创造的思维活动本质的数学与心理学模型。Bragi,是北欧神话里,负责诗歌与音乐的神祗。”

八.2010, China

简裴恳留意到,从李一沉生日那天回来开始,杨觅文似乎陷入了低沉状态。当然,平时杨觅文也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懒懒散散的样子——大概他是不喜欢表达自己的人吧,简裴恳一向这样认为——但是作为他的好友,简裴恳还是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了。“有什么事啊?不妨讲给兄弟听听!我可是我们班的心理委员哦!”简裴恳搂住杨觅文,“唉,没有事!”杨觅文总是略带不麻烦地回答。
这一天,简裴恳见到杨觅文的神色好了许多。
一下课,杨觅文就满脸兴奋地拉了简裴恳到走廊里,望了望,周围没有人,杨觅文压低声音,呼出了一口白汽:“我终于想明白Matrix的本质啦!”简裴恳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哦,你还是没有忘记那个想法啊。”杨觅文塞了一份杂志给简裴恳,那是最新的一份《Nature》。“敢情你刚才那节数学课你就在看这本杂志啊!”简裴恳哭笑不得,狠狠地鄙视了他一下。“你先看看嘛!”杨觅文翻开了一页,那是一篇论文,题目翻译成中文就是《关于梦境中的思维》。简裴恳浏览了被杨觅文划线的那些句子:
“……众所周知,在梦境中的世界,我们的现实逻辑体系并不适用。但我们偶然发现,……梦中的思维活动竟然是由另外一套严密的完全的逻辑架构所支撑的!……弗洛伊德等人对梦境的研究仅限于所出现的物体和事情判断发梦者的心理状况。而我们的发现一个有趣的可能:难道我们能用一套完全不同于‘与.或.非’的逻辑体系,解释梦中场景的跳跃和与不同于现实物理规则的梦中世界规则吗?……”
“你看明白了吗?”杨觅文急切地问简裴恳。简裴恳皱着眉头,撮了撮有点冷的手,只能说:“我不明白这篇不严谨不完备不符合现代科学体系的设想怎么会出现在《Nature》里面……”“靠你!”杨觅文激动地扬扬拳头,“这简直是一个伟大的发现!他揭示了人类抽象与创造思维不可被计算机模仿的本质:因为人脑里是用一套完全不同于现实逻辑的逻辑体系!”
听了这句话,神使鬼差地,简裴恳想起了一句名言:“逻辑是不可反驳的,因为你要运用逻辑来反驳逻辑。”但杨觅文仿佛在说:“可以的!因为我们有另一套逻辑体系!”
然后,简裴恳又想起了一句他自己说的话:“人的思维啊,抽象啊,创造啊等能力可不是那些电脑能模拟出来的!和0,1有本质上的区别!或许我们能在梦中探寻思维活动的本质。”
一语成箴。忽然间,简裴恳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些了。
杨觅文略带狂热地解释:“唉,你又不是学数学的……比如说,我们做数学题时,考虑到充分条件,必要条件,什么条件出现了什么关系就不会正确……这是研究自然科学时必然遵循的客观规律是吧。说到底,计算机就是用三种逻辑电路通过0与1来做出这样的判断。但是,在这样的逻辑体系之下,计算机运算速度再快,硬盘容量再高,它也是不会抽象每个事物的共有和私有特性的!即使被输入更多诗词歌赋,它也更不可能主动创造出有意义的诗歌的!现有的智能机器人啊,诗词创造软件啊,都只是用巨量的数据和预设的组合规则来造成智能的假象罢了!人呢,因为我们大脑里的逻辑体系完全不同,所以我们轻易地抽象事物和创造新的事物!一个曲作家能在听了许多歌曲后自然地有感而发创造出相似又绝对不同的新曲,就是我们的另一套逻辑思维之下运作的结果!”
简裴恳被他希特勒式狂热的演说弄得头晕了:他听懂了一些,又不太懂:“可是,我们对着同一道题同样的前提,只要按照我们这套‘与.或.非’的逻辑体系,正确的话肯定能做出同样的结果……受同样训练的作曲家看到同样的场景并不会做出同样的新曲啊?况且,既然我们用另一套逻辑体系,为什么研究自然科学时用‘与.或.非’体系呢?”
杨觅文笑了,简裴恳感到了杨觅文解开数学难题般的强烈自信,“首先,数学并不是完备的……另外,你要注意,我说的是‘逻辑体系’,并不是公理之类的,而是最高抽象层次的一切的基础‘逻辑’!梦境逻辑比‘与.或.非’逻辑高级,自然能模仿低级的逻辑体系,正如64位Windows7能兼容32位Windows程序,但性能同样地有所下降,因此我们做算术,批量改动数据等活动时,轻易地被计算机超越了……但我们在创造和灵活性方面运用了计算机无法模仿的高级的梦境逻辑!至于不同人的创造不同,那显然是我们难以理解的梦境逻辑的运作方式造成的……”
简裴恳双眼一亮,明白了之后,他也忽然感到激动了:“靠!这篇文章只是一个雏形啊!我们有可能真的深入研究!杨觅文,你能建筑起着个逻辑体系的数学模型吗?”
杨觅文愕然,想了一会儿,哑然失笑:“靠你!我们只是高中生啊!有P这么大能耐!我想,起码要结合大脑神经元的生理结构才可以分析出这个逻辑体系的运作方式吧!”
简裴恳自信地笑了,他往走廊外面望去,望向远处,白茫茫的一片,整个天地都是那么纯白,然而作为年级生物学第一名的他似乎看到了他们精彩的色彩斑斓的未来成就,“你忘记了吗?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个神经生理学家,而你的理想是成为一个数学家啊!”
聆听他们本世纪最伟大——被后来简裴恳称为“最淫荡”——的设想诞生的,只有飘落的雪花和呼哨而过的风。

九.2016, Europe

在火车头等舱里,简裴恳头痛的望着熟睡的Ling和她旁边的何霜舞。
昨天晚上,他订了驶向巴黎的火车票。因为太赶了,他也就不计成本地订了头等舱。然而,何霜舞坚持说要跟来,说什么“我想去救杨觅文!”但她死活不回答简裴恳“怎么去救啊?!”的质问,只是抿着嘴唇,用坚决的表情回应。“她是一个执着的人呐!”简裴恳暗暗叫苦。旁边熟睡的Ling则是一直依靠简裴恳的,简裴恳见到,她当时听说“不要参加班长聚会了回国安全”让简裴恳独自冒险时快哭的表情,他就投降了……后来,简裴恳总算记得打个电话给李一沉。李一沉在那边说了杨觅文被劫持的经过;“我后来发现自己在路边。醒来后去报案警方也爱理不理的。”听得出李一沉的声音带有沉重,“你们到火车站后打电话,我去接你们。”
其实何霜舞没有睡着。她脑海里仍然想着简裴恳昨晚说的惊人事实。“虽然你们认为我是心理学家,但其实别忘了我的专业是‘神经心理学’——准确来说是研究心理活动的生理基础……前几年,我和我导师陆续发表论文,揭示了大脑的神经元结构与其产生心理活动的本质……在杨觅文的帮助下,我们联名发表了大脑神经元的数学拓扑结构模型……还有我的领域里面同行的一些新发现……在时机成熟之后,我们终于得到了梦境逻辑的大半的规律,也建立了数学模型,甚至使普通的个人计算机达到了3~4岁婴儿的抽象与创作能力,当然,还有有很大的缺陷……总之,我们开创了真正的抽象与创造思维本质的研究方向……”何霜舞立刻明白了:这是价值连城的理论,只要发表出去,杨觅文和简裴恳获得诺贝尔奖是轻易的事……难怪杨觅文被绑架了。
想到杨觅文被绑架,何霜舞心里无由来的感到一阵烦躁,不,也不算是没有理由的。很显然,杨觅文不知道他身处何方,被谁绑架,但她在视频通话中,看到了一个简裴恳和杨觅文都没有见到的线索……
那是她不会忘记的一件物品。
“听着,我的Thinkpad里有一小部分的资料,以杨觅文那不相信电脑的性格,他也不会把资料存在电脑里,他应该是打印了用纸质保存。我猜我们很可能在巴黎被跟踪的。至少在巴黎的中国大使馆外有人埋伏吧……我们到苏黎世存托银行拿了资料后,我们用taxi到大使馆外如果遇到埋伏,我拿着Thinkpad引开埋伏,你拿着真正资料到大使馆里求助……”在到达前,简裴恳郑重地对Ling说。何霜舞点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简裴恳皱着眉,“那么你呢?我想你和Ling一起,互相照应的。”
“不!我去找一个人。”何霜舞转头,不敢面对简裴恳的目光——平时简裴恳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可是她没有勇气和认真起来的简裴恳对视,“怪不得他和杨觅文是好朋友呢,两个人的性格的确有相似之处。”何霜舞想。
想到这里,她想到了另外一个人,现在她去巴黎见的那个。“很久不见了,你还好吗?”何霜舞望着车窗外掠过的城市,如同望着掠过的时光,想道。

“你认为这样有意义吗?”那个声音质问杨觅文。杨觅文刚才一直和他们在扯皮,就是不肯交出实质性的东西。“哇靠,你们在我的电脑里都找不到我的数据?那关我P事啊?恐怕是你们破解密码的时候损坏了我的数据吧?”杨觅文在沙发上伸展身体,懒洋洋地嘲笑他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之前磨不过对方,杨觅文只是懒洋洋地默写了一篇论文,那正是他和简裴恳合作写的……大脑神经元拓扑结构模型。“这有什么用?我们早就在那期的《Nature》里找到这篇论文了!我们要的是Bragi Theory!”那个声音冷冷地说,但还没有急躁,只是说:“今天是最后期限,明天开始你每拖延一天就吃多一些苦……”“威胁我?我打架的时候你还在擦鼻涕吧!”杨觅文心里不屑地想。刚才的谈话中,他知道了对方大概是一个黑帮,并且带头的是一个高智商的家伙。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传了过来,“Mr.J和他女朋友和你们的一个同学到了巴黎火车站。”“哦?你想怎样?”杨觅文心里一动,暗暗想着自己的打算是对是错,但表情上轻易地掩饰了过去。“我们来不及在火车站里设埋伏……但无论如何,他们应该会去大使馆求助,我们自然会在大使馆外拦截他们。我们留意到了,Mr.J带着一台Thinkpad哦!”那个声音充满了气虐之意。他们在监视器里看到,杨觅文面色微微一变。
“这样吗?”通过监视器观察到杨觅文的神色,一个人喃喃自语,他优雅地笑了。

十.2010, China

杨觅文和简裴恳的录取通知书几乎同一时间到达了。杨觅文收到了来到法国的通知,简裴恳收到了来自德国的通知。“哇哈哈,今天要狂打机来庆祝一下!”简裴恳扬着手中的PSP绕了教室一圈怪叫,全班人都知道了他的好消息。杨觅文则是很沉默,一点儿惊喜的表情都没有。
放学的时候,他们走回家:杨觅文的自行车终于寿终正寝了。简裴恳表示纳闷:“我说,你为什么这么闷骚啊?表现得高兴一些好不好,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咧!”杨觅文沉默了一会儿,回复了一句让简裴恳崩溃的话:“为什么要告诉别人,自己一个人偷偷乐着不好吗?”简裴恳满头大汗:“想不到你是这么腹黑的啊!”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雪地,杨觅文回头看看,他们的脚印也是一深一浅的。“你看,多么像我们走过的路。”杨觅文感叹。简裴恳难得地不开玩笑,点点头,“对,我们在中国教育这片荒芜的雪地走了许久,终于见到了别人开拓的路上。我们以后还要自己开拓呢!”他呼出一口白汽,“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杨觅文见到了远远后方的何霜舞与一些女同学聊天走着。自从李一沉的生日晚会以来,她就变得沉默了许多,学习也用功了许多。除了杨觅文问她英语问题,她几乎不主动与杨觅文聊天了。连今天,她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恭贺你们啊!”就走开了……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更看不清她的心。“你看得清我吗?你看得清我的心吗?”杨觅文也想问她,自然,是不敢问的。
“走了以后就难以看到中国才有的飘雪了。”杨觅文也呼出了一口白汽;前后的雪地,白茫茫一片。

“简裴恳,你想买一台手提电脑吗?”有一天,简裴恳被杨觅文的这个问题吓到了,他摸摸杨觅文的头,“喂,你有没有发烧啊?你现在很有钱吗?”“应该快有了。”杨觅文一脸认真地回答。“……你发横财了吗?”
杨觅文拿出了他的U盘,“这里有个股票定价数学模型哦!南京大学的一个金融高材生帮我完善了一部分。前几次我按照它的演算得到的结果还是挺乐观的。”简裴恳再次无语了,只能说,“如果我买的话,你推荐哪一款啊?”“如果我有足够钱的话,我先买一台Thinkpad,再买一台Macbook Pro!”杨觅文不假思索地说,声音中微微地带有一点狂热,“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两款手提电脑是我的理想之一啊!Thinkpad虽然似乎被Lenovo做坏了,但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安全的商务机,还能挡子弹呢!Macbook Pro那绚丽的外形,嚓,太给力了!”
简裴恳看到他逐渐狂热的眼神,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战:“为什么理智的杨觅文感情用事起来会这么疯狂啊?!”

十一.2016, Europe

出了火车站,简裴恳和Ling去那间银行。而何霜舞在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和简裴恳他们分开了。
“你到底去干什么?你分开了很危险的。”Ling关切地拉着好朋友的手,担忧地问。但是如同Ling预料那样,何霜舞坚持的事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放心吧Ling,我只是去见一个人罢了。他肯定对救出杨觅文有帮助。”何霜舞只是拍了拍Ling的头,然后和简裴恳他们分开了。
演员们都已经在巴黎里集中了。

在银行里,简裴恳和Ling递出了钥匙,工作人员就领他们到特殊的房间里了。输入密码前,他特意写了密码出来给Ling看,“我还是不太确信,为什么杨觅文会用这么不规则的数字串啊。”
实际上,简裴恳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只要他感兴趣的书籍,看过一遍后他可以一字不漏地记下来,但不感兴趣的,也要生要死地记不住——他称之为“大脑皮层的特定吸收”,后来杨觅文才知道这术语其实这是简裴恳编出来唬他的。杨觅文敢于直接把这串数字传送给简裴恳就是看中这一点。“如果我有你这么好记忆力就好了。”杨觅文痛苦地复习生物与化学时向简裴恳抱怨道。
3658657990。简裴恳相信以杨觅文的风格,是不会用乱码来记忆的。
无论如何,他们都别无选择。按下去的时候,简裴恳感到自己的心跳急速加快。
他知道,按下确定的那瞬间,隐秘的错综复杂的机关开始运转,他们需要的东西被机器捉取,经过运输到简裴恳面前。
尽管他还不能确实知道有什么;没关系,他很快就知道了。
那是一本Bragi Theory的论文册子,封面被伪装成《Higher Mathematics》,和其他一些东西。

何霜舞来到一间别墅前,下了车,按了门铃。门开了,站在屋子门口是李一沉。李一沉惊讶地问何霜舞:“你们到了?怎么不让我去接你们呢?简裴恳和Ling呢?”何霜舞摇摇头,“简裴恳他们还有些事,我知道杨觅文在哪里了,所以叫他们不用担心。”“什么?快快,进来。”李一沉伸出手拉何霜舞进去建筑里,何霜舞不自然地松开了李一沉的手,她一边走一边留意着这间屋子的装饰:淡雅的装修,舒适的光线。何霜舞他们坐在沙发上,何霜舞留意到,旁边有个木质家私:是紫檀木的。
李一沉着急地在递了一杯茶给何霜舞后说:“怎么样,你们有杨觅文的消息吗?我已经拜托了一些本地朋友帮忙打听了……”何霜舞只是淡淡地说:“我大概有消息了……”她也不喝那杯茶,问李一沉:“你那个女朋友怎样了?”声音中带有说不清的味道;“啊,高中的那位吗?后来我们分手了。到现在还是找不到能厮守终生的人。为什么问这个?”李一沉略带吃惊地问,“杨觅文他……”“我说了,不用担心杨觅文。不过你说的是真的吗?”何霜舞突兀地反问。
他们忽然都不说话了。李一沉只是在喝着茶,尽管那杯茶快见底了。
过了一会儿,何霜舞才下定决心似的,苦涩地说:“你知道吗?大一大二时我一直留意着你……你高考时是不够分到北大那个专业的,保送生竞争时你也是差了一点水平,但是你还是得到名额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女生是北大某教授的女儿,你出国后不久就和她分手了……”
李一沉端着茶杯,也不再喝那杯只剩茶叶的茶了。
何霜舞双眼朦胧了,她转过脸,让头发遮住自己的双眼。“你知道吗?人算不如天算。杨觅文视频通话时,手上拿着那支笔,那上面有个特殊的标记: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你十八岁生日时我送给你的礼物之一……
而你恐怕一点都不记得了吧。”

简裴恳他们拿上那本册子,截了一部taxi。简裴恳上到副驾驶座,Ling坐在后排。“中国驻日大使馆。”Ling用法语说。“请系好安全带。”司机礼貌地提醒他们。Ling系好安全带后,看着周围后退的街道,感到有些不对劲了:“司机,你好像走错路了,大使馆不是在这个方向……”简裴恳也皱眉,“怎么司机你用中文回应我们?”
一瞬间,简裴恳和Ling的脸色变了:司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用枪对着简裴恳。他说:“请Mr.J和女士不要激动,我自信这样开车还是没问题的。你们出事没关系,那台手提可不要出事啊。”
过了一会儿,到一个转弯路口时,简裴恳才平静下来,“我们去哪里?”“我们老板的地盘。”“你们很想要这台手提吗?”简裴恳继续问,未等他回答,便诡异地一笑,“那就给你吧!”他一台手提甩去司机那里!
司机大吃一惊,手中的枪下意识的开火了。“咻!”带着消音器的枪声一样在车中回荡,车子急剧地打滑,司机的头部撞上了车窗,那台Thinkpad也狠狠地砸在他头上!他立刻晕了过去。
Ling花容失色:“裴,你,你怎样了?哪里中弹了?”她要哭出来了,整个人不知所措。
“唉,我没事没事!”简裴恳地声音传了过来,Ling才惊喜地看到,简裴恳正在用手提电脑再砸向司机的穴位,他说:“好了,他没有一两天才醒过来都在侮辱我的生物学心理学双学位了。”他向Ling做做鬼脸,“你看,Thinkpad的金属底盘挡住了子弹呢!虽然Lenovo做坏了这个品牌,但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

杨觅文很郁闷。
他原本准备走了,因为他玩够了。“开玩笑,好吃好住我才留在这里,断食断水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啊?!”他是这样想的。
直到他惊诧地见到了被押进来的何霜舞。
何霜舞的脸色苍白,脸上还带有泪痕。“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何霜舞坐在书桌上,伤心地对杨觅文说。
“没错,我从高中时就留意简裴恳和杨觅文的天份,也知道了他们这项研究的前途。于是我早就留下木马在简裴恳的电脑里……这次我也请了本地的一个黑帮办事,只是他们的效率实在不让我满意,于是我只能亲自出马了……只是我想不到杨觅文这么谨慎,我在他的电脑里都看不到这个数学模型的完整版本,后来我想应该在简裴恳上的Thinkpad有吧。”李一沉当时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呼呼热气,优雅地喝了一口,冷漠的语气让何霜舞彻底冷了。
她觉得对方是如此地陌生。“他的性格不适合我。”其实她曾隐约听过简裴恳对李一沉的评价,但沉迷在他的光环里的她的潜意识自然阻止她往这方面想。
他能长达六年地等简裴恳和杨觅文的成果,能联系到黑帮,能计划绑架杨觅文和简裴恳,却在之前所有同学都认为他是个好班长,上流社会的人……这是一个谁也信不过,虚伪至极的,做事深远计划且不择手段的人。

杨觅文听完何霜舞的话后,脸色精彩之极,也就只能安慰她:“唉,原来是这样啊。”
他还能说什么呢,谁叫他在她心中是如此的重要呢?又谁叫她在他心中是如此的重要呢?
“好吧好吧,反正我正准备走了。你还在哭,我们就走不了了哦!”杨觅文看着她这样,烦躁地说。“哦?你们还能逃走吗?难道你想跳崖?”李一沉的声音从广播传了出来,不再用变声器,他的声音中仍能听得出优雅与礼貌,只是杨觅文与何霜舞都感到一阵恶心。“对啊。就是我临走的时候都要恶心你一下。”杨觅文对着摄像头吐了吐舌头,竖起了中指。何霜舞破涕而笑。李一沉也笑了,“杨觅文,你还是那么随便。”杨觅文翻了翻白眼,爆出了一句彪悍的话:“我不是个随便的人,随便起来不是人!”他捉起一个烟灰缸,“哐!”砸破了摄像头。他在一张桌子下找到了一个窃听器,踩碎了它。
“好了,你听我说。”杨觅文搞定后,摇了摇何霜舞的身体,“你听我说!”杨觅文忽然用命令式的语气,何霜舞浑身震了一震,“清醒点儿,你拿着这个——”你塞给何霜舞一条钥匙,——“这是一个降落伞。”“什——什么?”何霜舞惊讶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钥匙。“这是纳米技术。”杨觅文一边做了些什么,钥匙“吐”出了一条丝线,迅速展开成宽带子,“你绑在手腕上。对,就是这样,你两只手都要捉紧了。你按这里,就会展开一个降落伞……这是纳米实验室工作的嘉欣给我的。”“那你呢?”何霜舞连忙问。“这只是小别墅吧?”“是的,他绑架我过来时,我看到是一间小别墅,似乎是他买来度假的,和巴黎市区那间不同……”何霜舞的声音又低沉下去——她当时问,“你那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名利双收不是每个人都希望的吗?”难得地,李一沉的声音露出了一丝轻蔑。何霜舞听到了他对她幼稚的嘲讽。——杨觅文小声地说,“那就好,那个人渣还在这里吧。我想这里是黑帮的大本营吧?我炸了这间建筑直接秒杀他们!我有纳米技术的炸弹。放心吧,我也有纳米降落伞。”
杨觅文拉何霜舞到窗边,“这是二楼,我引爆炸弹不会引起悬崖崩塌的。”他抱起何霜舞,帮她站到窗沿。“喂,你先走!”何霜舞挣扎着。“嘿!谁走谁留这可不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杨觅文命令道。
“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呢。可是呢……以后才说吧。”他忽然间又轻轻地说,和何霜舞对视了几秒,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什么,紧紧的抱了抱她,然后不管还想说什么的她,一把推了她下去。“喂!——”吃了一惊的何霜舞着急地叫道。杨觅文伏在窗口看了一会儿,见到她的降落伞打开了,才松一口气。“希望山谷气流之类的不会有问题吧。”杨觅文自言自语。
李一沉出现在门口,杨觅文瞄了瞄他,满意地看到了他脸上的震惊之色:“杨觅文,我真的想不到你们真的打算跳崖!”杨觅文又继续望向窗外,只是说,“你看看地上的钥匙扣。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被称为‘定向纳米炸弹’,它能最大限度地朝一个方向发挥爆破威力,能炸掉一间小屋子。不是导弹胜似导弹啊。还有——
我把方向设定在这间别墅的中心方向,还有,呃,大约3秒爆炸。”
“轰!”
何霜舞在山谷见到了白天的焰火。顺利降落的她焦急地望向周围,但她见不到杨觅文用降落伞下来的身影。过了几分钟,她忽然明白了:
杨觅文其实只有一个纳米降落伞,没有她的话,他是可以从容逃走的。

十二.2010, China

“你们过三天就要出发了吗?”一堆同学围着简裴恳和杨觅文唧唧咋咋,弄得简裴恳和杨觅文烦不胜烦。“是啊是啊,我们订好飞机票啦。我们先接受半年的预科教育。”简裴恳摆摆手。“唉,杨觅文……咦?靠,他闪到哪里了?”“他被何霜舞拉了出去了。”“靠,重色轻友的家伙!哎,Ling你来了,大家让开让开……”在大家鄙视的眼神中,简裴恳脸不红地拉着Ling到阳台亲热去了。
这边,何霜舞和杨觅文来到了天台上。整个校园的风景可以在这里尽收眼底。“喂,你想干什么?来看雪吗?”杨觅文手中还拿着一支笔转来转去,另一只手捉了捉头发。“没有啦,这个给你!”她塞了一个toy给杨觅文——是杨觅文最喜欢的哆啦A梦的toy,哆啦A梦带着那个招牌笑脸:无忧无虑,乐观开心。“你出了国可不要忘记我们啊!”杨觅文看了看她被冷到泛红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唉行啦行啦,不用说感谢的!”何霜舞看着他一脸的郁闷和囧字,笑得乐不可支。“走啦走啦,不要让简裴恳看到了,我给他的那本《释梦》可没有你这个toy那么大呢!”
杨觅文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还不走?”何霜舞转过来问。她的飘逸头发散在肩上。
“啊,”杨觅文想起什么似的,“谢谢你啊……我还想看看雪的飘洒呢。出国就看不到了。”“说什么啊?法国也有下雪啦!”何霜舞也不管他了,自个儿下了楼。
“你明不明白,我想说的是霜的飘舞啊。”她走了,杨觅文一个人在天台,看着远方的雪,手里紧紧的捉着那个toy,自嘲地说。

十三.2016, Europe

何霜舞和Ling来到苏黎世存托银行。来之前简裴恳低沉地对她们说不想出门,“过几天我们回国时才来叫我吧”。Ling输入密码后不久,保险箱门打开了。那一瞬间,何霜舞明白了Ling想她看什么。
那是被包装的的透明盒子,里面有着一个哆啦A梦的toy。旁边,有张小卡片,写着“received from Frost in 2010”。
尽管世事变幻莫测,但是哆啦A梦的笑容依旧,无忧无虑,乐观开心。

……
课室里,
“你真蠢啊!这么简单的英语都不明白!”
“呃,你教我嘛!”
寄出留学的资料时,
何霜舞看到杨觅文的雅思分数……似乎很高,“看错了吧。”何霜舞当时想。
……
“雪的飘落真是又美丽又令人伤感呢。”
……
网络聊天。
“喂,梁静茹新出了专辑啊!《情歌》很好听啊!”
“哦,好啊,我去听一下。”
……
“我们研究后认为,3658657990是英文‘frost’的意义。这几个字母的顺序分别为06,18,15,19,20,分别加上30~70就成为这串数了。”一个研究密码学的朋友发了封E-mail给简裴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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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呢。可是呢……以后才说吧。”他和何霜舞对视了几秒,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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